齐彦收
每个人都有妈。可不知您体会到没有，有妈在的日子，真好。
有歌唱到，“世上只有妈妈好，有妈的孩子像块宝”。之所以这首歌那么深入人心，就是这一句话就戳到了你的心窝里。
有妈在的日子对于我来说仅仅11年，有记忆的时光，也就四五年。“像块宝”几倍小于“像棵草”的时间，但就是这短暂时光，妈妈为人处世给我的耳濡目染、潜移默化，决定了我一辈子的发展方向，让我今生做人做事受益匪浅。
1960年——1964年（我7——11岁），正是国家自然灾害时期。因为父亲工作调动，为了生活，我们举家7口迁移到顺平县北大悲村。作为外乡人，没有自己的房屋，只能串房檐住。租住的房子先在村北头臧姓人家的西屋（一间半），大概半年左右的时间，又搬到村东头低矮的小土屋（完全土坯抹泥），面积也就20几个平方。不到一年，再一次搬家，在村中间的王姓家，三间房两家住，我们住西侧两间，东侧一间另外一家住。虽然居住条件很差，生活条件很艰苦，但全家人能够在一起，在妈妈的精心调剂、料理下，我家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却充满了欢乐。
那个年代，能吃饱肚子就是一个很大的奢望。全国人口粮食定量，“瓜菜代”、糠菜半年粮占土体地位。饿，几乎是每天都面临的问题。柳树叶、杨树叶开水煮一下，加点玉米面或红薯面，撒点盐搅咯嘚吃。荞麦苗掺点麸糠上锅蒸，一勺一碗。最差的是玉米芯子、荞麦秸子碾成粉，加榆面（榆树皮剥下来晒干切碎碾成的面，主要取其粘性）做成团子。这东西不仅入口难咽，更可恶的是排不出便来，让人痛苦不堪。记得一次吃了核桃树絮子，可能是中毒或过敏，一家人都面部肿胀，眼睛只剩一条缝，痛苦难耐。而榆钱槐花则是上乘佳品，口感是最好的。记得那时候每家有几畦菜园子，我家的菜园里除种几垄韭菜、茛荙、豆角、茄子等外，还种几垄玉米，最后一茬全是大白菜。秋天那几垄玉米往往还没有干皮，也就是说还没有完全熟的时候，就被我们收回家来，脱粒后上碾子一推，因为水分太大，根本压不碎，而是被挤压成一坨一坨的，回家后妈妈想法给做成饼子或窝头，不论是贴还是蒸，反正是很好吃，刚一出锅就被孩子们风卷残云般消灭了。记得有个深冬的夜晚，我们饿的睡不着，经大人同意去菜园刨回几棵大白菜（老家冬天储白菜的一种方法，在菜地里挖一个超过白菜1/3高的沟，把白菜一颗挨一颗放进去，上面埋上四五公分厚的土，取用时需先除去上面的土层，故所以叫“刨”白菜），剁巴剁巴熬一大锅，撒点盐，每人热腾腾一碗下肚，这个夜晚就过去了。最兴奋的，是过年前让我背着二三十斤小麦去相距8里地的唐县北洪城村，用钢磨磨成面粉，既快又好，才花几分钱加工费，尽管步履沉重，但想着有白面吃心里就充满希望，腿上就有了力量。最艰难的时候，我和妹妹去菜地里捡拾人家丢弃的白菜根，还有那已经干枯的烂菜叶，回来后，妈妈白天将白菜根去须，把黄褐色的干枯菜叶清理好，夜晚去水井打水将这些东西淘洗干净，要强的妈妈所以晚上去淘洗，为的是尽量减少被人看见遭人耻笑。这东西蒸不熟煮不烂，我哥哥们打趣称其为“布拉喇趣儿”（老家话烂布条的意思），其优点是抗饿，很长时间不饥。穿的则是“新三年旧三年，缝缝补补又三年”。我记得有件蓝色小大衣，是姐姐穿后给哥哥，之后再剪裁修补给我穿的。还有一双圆口胶底鞋，是捡姐姐的剩落，里面的鞋垫裂开了几个口子，我就把它全部扯将下来，结果就剩下那层薄薄的鞋底了，穿上后硌脚的厉害，只要踩上一个小石子，脚就会钻心的痛，有时不得不蹲下来，缓冲好一阵子。
尽管是这样的状况，可是过年的时候，爸妈不仅想方设法给我们准备一些好吃的，好穿的，更有趣的还有好玩儿的。跟我们一起讲故事，猜谜语，捉迷藏，划拳，谁输了被弹脑门儿。1962年春节，妈妈已经有病了，可是她还是坚持下地跟我们玩儿杵拐，叠纸飞机，一家人嘻嘻哈哈，吃饺子放鞭炮，在热气腾腾的小破屋子里，感觉生活竟然很是美好。
后来妈妈病情加重。爸爸先后带她去县城、北京住院治疗。在妈妈住院的日子里，我和二哥、妹妹在家度日如年。我们每天在做晚饭的时候，一边拉着风箱，一边用铁条制作的炉钩子在墙上划道，盼着爸妈早日回家。二哥还用毛笔在一张纸上写了“祝妈长寿，永不害病”八个字。等划了20多道的时候，有人捎信儿说爸妈搭神南村的大车（马车）回来。我和二哥、妹妹早早就到离村三里多地的路上去接。等啊等啊，天黑下来了，我们就扯着嗓子喊：“哎，前面有神南的大车呗——！”妈在，啥都好办，妈不在，就跟丢了魂儿似的，没着没落。妈妈患的是不治之症，于1964年 六一那天撒手人寰。
1953——1964年，是我有妈在的11年。妈在的日子，没有多少说教，就是在这些琐碎事情中，我学会了坚持，学会了乐观，学会了自己给衣服缝补丁，10岁就能够挑水做饭，勤俭节约过日子、勤奋刻苦做事情、光明磊落面人生的理念扎根在心。随着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，2002年我在网上给妈妈建立了纪念馆，隔三差五去给妈妈点一炷香，献一束花，写上几句话。虽然妈妈已经离开我51年了，可是在精神世界里，妈妈和我一刻也没有离开。我觉得妈妈一直在看着我，关注着我的工作和生活，保佑着我按照自己的本性志趣走过一生。
前几天有朋友唠嗑说伺候近90岁的妈妈很辛苦。我告诉他的确很辛苦，但又很幸福，家有一老，赛过一宝。想一想六十多岁的人了，回家还可以叫声妈，还有那个最亲的人可以让你叫妈，这和对着照片跟妈说话感觉是不一样的，那是怎样的心醉啊。好好珍惜妈在的日子吧，有妈就有家，没有妈了，我们的灵魂就无家可归。
2015年12月22日17:29:4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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